梓夏

03

　　我太大意了。

　　錯估對手真是要命的錯誤，我沒想到他真的有本事就這樣把推下去。本來是想推開他，好讓林冠廷開槍，沒想到一個重心不穏加上欄杆又低我就了摔下去。

　　我突然想到之前雅淳和我說的。

　　「欸，我問你喔！」她跪坐在沙發上看著我。

　　「嗯？」

　　「如果有一天你搭電梯時線突然斷了往下墜，你會怎麼做？」

　　我狐疑地看著她。這鬼靈精的小腦袋瓜又在想什麼了？

　　「甯魁？你有在聽嗎？」她舉起手在我眼前揮啊揮。

　　「還能做什麼？」我蹙眉。「回憶人生吧！」

　　「錯！」她用雙手比了一個大叉。

　　「不然呢？」

　　「這時候你應該好好享受無重力的快感！」

　　雅淳啊！妳根本錯得徹底，當有機會時，沒人還會有那個閒情逸致去體會。我只感覺到身體騰空的虛無感，迅速下墜的力量讓我恐懼。我的雙手胡亂揮舞著想抓住些什麼，但流過手指尖的只有空氣。

　　我要死了嗎？

　　「碰！」我的身體撞到了遮雨棚，但墜落力道之大讓我直接貫穿過去，不過減緩了速度。接著我的頭撞到一戶住家陽台上的花盆，身體擦過陽台邊緣後繼續往下跌，不偏不倚地摔在警車上。

　　所長又要罵人了，再怎麼爛好歹那台車也要五十萬。

　　我從車頂沿著擋風玻璃滾到地面，冰冷的地面染上溫熱的血。我的視線也逐漸被額頭流下的溫熱蒙上鮮紅。

　　「甯魁──」我聽到有人急忙忙地朝我跑過來，喊著我的名字。

　　「兄弟，撐著點……」我隱約看見林冠廷脫下襯衫壓住我的頭。

　　「學……長……」我想說點什麼，但肺部傳來的劇痛讓我無法呼吸。我痛苦地著喘氣。

　　「噓……兄弟，救護車馬上到，你會沒事的。」他安撫地說，但隨即卻又變得焦慮。「該死！」

　　我全身都痛得要命，更糟糕的是我除了痛以外我完全感覺不到其他的知覺。我的腿……我甚至連扭動掙扎的能力都沒有。

　　我真的要死了嗎？萬一我死在這，是不是會有人來調查我的死因？會有人在我現在躺的周微晃來晃去找些什麼嗎？萬一我在這斷了氣，法醫會把我的屍體帶回去解剖……法醫！不！我不要讓雅淳看到我現在這樣！

　　「雅……雅淳……」我忍著痛楚用氣音喊著。

　　「放心，我會連絡她，還有你的家人，拜託你別再說話了。」他輕輕拍著我的臉要我冷靜。

　　連絡她了？不！別讓她知道，還有我媽跟我妹，老天怎麼能讓她們再次經歷這種痛？我從沒求過祢什麼，也沒做過壞事，為什麼祢要這樣對我和我的家人？

　　「我會照顧她們，不要擔心，還有救護車也快到了。」

　　很快的，其他警車混合救護車的鳴笛聲越來越近，更多腳步聲朝我跑了過來。

　　「擔架！」

　　「拿東西先固定他的右腿！」

　　「甯先生你聽得到我嗎？」

　　「肋骨可能插進肺了……」

　　「止血帶和紗布！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越來越多聲音出現，有人幫我戴上氧氣罩後抬上擔架。

　　「兄弟，看著我！」我循著聲音看著朦朧的林冠廷。「你會沒事的，撐下去，好嗎？」他有點哽咽地說著。

　　「我殺了那傢伙，我開槍殺死他了，都沒事了……」他突然哭了出來。「上頭說我們立了大功，等你好起來我們再一起去接受表揚，好不好？」

　　那個人死了嗎？話說回來他到底是誰？都有特警隊在怎麼會有人逃跑呢？

　　「那人是這次軍火交易的帶頭，靠著其他人掩護逃出我們的防禦網，就只被他跑了，不過我們把他抓回來了。」像是聽到我心裡的納悶般他和我解釋道。「我們立大功了，甯魁！」他緊握著我的手。「所以我拜託你撐下去……」

　　他的手機突然響起。「喂？」他迅速抹掉眼淚換上本來的聲調。「我們快到豐學了。」

　　「不太好，但他會沒事的。」他試著安撫電話另一頭的人。

　　「雅淳妳別想太多，有狀況我會再打給妳，我保證。」

　　雅淳？我想聽聽她的聲音，別掛斷……

　　倏地，車門打開了，我被推進急診室。

　　「裴醫生呢？」

　　「在305號手術室了。」

　　「病人快休克了。」

　　「出血過多，不太樂觀……」

　　「先生……」

　　……

　　漸漸地，周遭的聲音都消失了，我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像快速移動著。許多全身包裹著綠衣服的人圍在我身邊，一根冰涼涼的管子插近我的手臂，從裡頭流出的液體使我昏昏欲睡。

　　我閉上了眼，許多影像就這樣浮現了出來。

　　那是我的一生。